浮雲回首〈二〉
作者:Rosa  &  野犬
攝影:Rosa
 


〈黑字:Rosa       綠字:野犬〉

 「趙磊你怎麼了,你的表情很奇怪
學雲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眼前仍是茶館裡飄著熱氣的一杯烏龍茶。
「沒……沒什麼」我決定不再繼續這話題,雖然從她的話中,我感覺有份疑慮在我心中逐漸擴大。
「難道這中間有誤會?」我納悶著。

似乎兩人都有著找回舊時點滴的心情,我們聊著其他朋友的過往及現況,不時感嘆歲月悠悠,並且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雙方的婚姻。
夜有些深了,店員過來告知茶館即將打烊。我起身付帳後,學雲隨我一起走出茶館。
「你住那兒?我先送你回去。」我有著不想離開的依捨。
學雲說了地方,發現只離我家幾條街口,便一起步行先到學雲住處。

兩旁的路樹花香在暗夜中襲來,讓我有些陶醉。時間似乎又把我們帶回到熱戀時期,每晚我送學雲回到宿舍,兩人總是十指緊扣依依不捨,非到不得不離去,便趁著黑夜的遮掩兩人深深一吻後,學雲轉身輕快小跑到宿舍門口,並在進門前又回過頭來揮揮手。今晚當然不會有深吻,但她進門前的揮手又撩起我的意亂心慌。


 一回到家,妻便溫柔的問我今晚寫作的情況,我心思混亂,隨便支吾了幾句,便進房洗澡睡覺了。這晚的夢中,我又回到那年冰冷的機場,手裡握著冰冷的筆在本子上亂畫著。仔細一看,本子上全寫著學雲的名字,妻突然從身後探頭看著本子問道:學雲是誰?我從夢中驚醒,看著身旁熟睡的妻子,心裡有些愧疚。這個幾乎完美的女人,我疼惜她,卻從沒熱烈的愛過她。
 
第二天一早,我從睡夢中醒來,妻已經盥洗完畢準備要上班。我告訴她我會在慢跑後自己去買早餐,接著便換上運動衣快步出門。心裡帶著一份焦慮惴惴不安,深怕昨晚的重逢不過是一場幻影。不知不覺我走到學雲家門口。昨晚太晚也無心看清四周環境,這時才發現這是區兩層樓的眷村房舍,已經有些破舊。一會兒,一個老人家坐在輪椅上被外勞推著出來,應該是要到旁邊小公園透氣散心。等到外勞及老人走遠,我伸手按了電鈴。

學雲出來開門,見了是我有些驚慌。不讓她遲疑,我踏進大門,隨後用身子把門往後頂上。激動的,我抓著她的肩:「為什麼回來?為什麼要讓我再見到妳?妳知道我無法抗拒妳的….我幾乎已經用盡力氣忘記妳了。」我的失控讓她紅了眼眶,心疼的望著我,臉上有著痛苦的掙扎。
「是命吧!我也沒想要這樣,就像當初你什麼都沒說就走,我哭了幾個月,最後只能告訴自己這是命,讀了那麼多的書,還是拼不過命。」她大哭起來。突然間我們擁抱起來,唇追索著對方的唇,混著鹹濕的淚我們激情的吻著,巴不得用吻說盡這十年的傷痛,十年的思念。她帶著我走上二樓的臥室,她的甜美依舊,她的芳香依舊。
 
不知是老天覺得虧欠了我或著要我付出更大的代價,在這個時刻把學雲帶回到我身邊,但我實在無法思考。連著幾天我會在她父親及外勞出門後過去找她。偶而我們相約在河堤人少的地方一起散步,或者又回到我們相逢的茶館說話。我們做著以前熱戀時做的事,說著熱戀時同樣的甜言蜜語,經常我一時恍惚,好像時間倒轉一切又回到十年前,而曾經分開我倆的爭吵後續則從來沒發生過。

兩個月後的一個清晨,我仍準備好出門。才踏出門走到路口,一個帶著墨鏡的男子從對街迎上,像是要問路的樣子,他先親切的點了個頭,卻說出讓我心驚的話:「趙先生你好,我是國安局的調查人員,我們有事想請您協助調查,能不能跟您約個地點談一下。」他邊說邊拿出證件讓我驗證。

國安局?我是一個尋常百姓平時又不沾政治,怎麼會惹上國安局?
難道是我之前出版的書有言論問題?可是我極少寫上政治議題,而且現在台灣還會有白色恐怖的文字獄嗎?
還是我跟學雲的事東窗事發?但國安局管到這種事嗎?
也許看到我臉色不好,身體微微發抖,那先生趕緊接著說
「趙先生您放心,這跟您本身是沒有關係,我們只是有一些章小姐的事想要請教您而已。」
竟然是跟學雲有關?學雲怎麼會跟國安局扯上關係?

我避開了茶館,跟國安局的林先生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館。在比較不引人注目的咖啡館角落裡,林先生說出了更讓我心驚的事:
「趙先生,我們知道您是個名作家,出版過很多書。您跟章小姐最近往來的情形我們也很清楚。今天會找您談,主要是章小姐的先生陳致遠的關係。陳先生之前在美國進行過很多次的示威活動,最近美國FBI注意到他正暗中計劃一次大規模的激烈示威行動。FBI已經在密切監控,如果有必要還可能有直接逮捕的計畫。FBI三個月前就已經知會我們,要我們協助監控陳先生的太太在台灣的活動。」
「學雲她是回台灣來照顧生病的父親,而且她跟陳致遠已經已經分居快兩年了,她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那也不一定,我們這幾個月的觀察監控下,章小姐在大學非常活躍,跟很多教授和學生常常見面開會。雖然目前我們還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總要小心一點比較好。最近很多示威活動都是國際串連的,我們懷疑章小姐怎麼會這麼巧,在這段時間回來台灣。」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她在大學當教授的研究助理,本來就是要和很多教授和學生見面研究的
「這個道理我們也知道,所以才要請趙先生幫忙。如果有發現章小姐有不尋常的舉動或言論,請您打名片上的電話跟我聯絡。還是趙先生最近有聽到章小姐提到不尋常的事情?」
什麼,居然是要我當臥底?要我對最親愛的人下手?
「這實在太荒唐了,你們會不會做得太過份了!」我不由的有點怒火,語氣開始出現抖音。
那林先生還是很客氣的說:
「趙先生,您是有家室有社會地位的人,如果您肯幫我們一點小忙,您跟章小姐的事,也不是我們管轄的範圍,更不可能會讓夫人或其他的人知道的。」
雖然語氣很誠懇,但是再笨的人也聽得出他在威脅著什麼了。
是不是老天在開玩笑,作弄了我一次,現在還不肯放過我,又要再來徹底的毀滅我?我身體和手腳開始輕微抖動,思緒一片混亂,已不記得後來國安局的人說了什麼,只記得他臨走時再三交代,今天這件事情絕對不可以讓學雲知道!

我獨自在咖啡館坐了很久,直到手機響起,才發現那張名片已經被我捏在手中緊緊揉成一團。
「趙磊,你早上不是要過來嗎?是不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學雲愉快明亮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卻是有點遙遠而刺耳。我到底在做什麼?我這段時間怎麼了?突然覺得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球一樣,動彈不得。
「剛剛出版社的老闆有急事找我,談一談就忘了先打電話給妳,因為接著有事要趕快處理,今天就先不過去,我再跟妳聯絡了。」
 
一回到家我趕緊做一件早就該做的事。
「該死的笨蛋!」我罵了自己一句。
打開電腦,我輸入了陳致遠的名字,在國內他的資料並不多,從國外網站查到他所屬的GPGreen Public Relations〉公司,卻是赫赫有名的環保公關公司。我想起他到西岸來找我時,說話常帶有非為人上人不可的驕態,現在果然是GP的重要角色。網頁上非常多致遠活躍於社會運動的照片,GP專門策劃環保有關的大型活動,安排人力動員,近期也開始扮演國會說客,遊走法案的交涉審核,看起來在政治界也有些勢力。難怪FBI若沒有足夠的理由,也不敢對他輕舉妄動。我花了一整天讀著有關致遠的新聞資料,想找出任何讓自己有眉目起端的方向,但都沒有結果。

我也把最近與學雲見面的時間列表。星期一、三、四是我早上固定去找她的時間,通常我不會待太久,大概十點半前就會離開。二、五她一大早就要到學校,偶而我們星期二晚上會到茶館聊天或散步。星期六日為避免妻起疑,我們不見面也不通電話,學雲也因外勞放假必須照顧父親。看來她最忙的那天應該是星期五,我們從沒在星期五碰過面,也不曾在星期五通過電話,她告訴我因為要開一整天的會,手機會設在靜音模式。明天就是星期五,雖然我不相信學雲會涉入任何的機密活動,但為了自保,我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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