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訶夫的小說大多在影射社會發展過程中的現象,初期作品充滿正義凜然、不滿現實的嘲諷筆調,晚期對社會構成份子提出疑問及省思,篇篇喻意深遠。
    沒有一個公正的社會制度不必付出血淚,必須有理智勇敢的先行者才能成就後人的幸福。而先行者面對的不只是強權,民智未開下的盲從迷信造成社會的病態體質,更是急需把脈治療最重要的事。俄國的契訶夫如此覺得,中國的魯迅也如此覺得。曾幾何時,中國在魯迅一代人吶喊下,努力張開了眼,卻又在共產主義的催眠中沉沉睡去,夢中魘影幢幢。而今「西出的太陽」高掛,改革開放是脫離夢魘的唯一途徑,人們急促趕路,卻忘了要去哪裡?

    『醋栗』一篇探討的是中產階級心態。兩兄弟努力的從貧困生活逐漸成為擁有資產的中產階級後,弟弟因此自認社經地位高人一等,開始表現出富人特有的自我陶醉,連家中樹上結的難吃果子,也因沾上『富』字而非得好吃起來。哥哥的『自省』點出大多數中產階級對社會正義的冷感。中產階級是社會組成份子中最穩定的力量,這股力量來自於對現狀的滿足〈包括因擁有資產可以照顧家庭溫飽的安全感,多年在專業領域裡努力取得的成就感〉。對打擾現狀的一切動亂在心理上都有所抵制。即便是追求公平正義的抗爭,只要是事不涉己,大多數中產階級仍會維持消極旁觀的態度,這是人性始然!中國大陸自改革開放以後便以經濟發展為最大指標。先讓一部份人富起來,讓其他人看到富起來的舒適,富起來的威風,全國一致向錢看齊,由此帶動工商業快速起飛,也將部份人民生活推向中產,利用中產階級的偏安心態成為穩定政權的力量。312號公路此書的內容似乎也強調中共以各種強化經濟的手段抓住人民的心,由此忽略其社會內部種種問題。所謂只問鈔票,不問政治。從高層的謀略而言,這是否是為了更平穩從極權走向開放的必要之惡〈對受苦底層而言〉?也許是一個可拉高視野去思考的問題。

     『寶貝兒』是篇詼諧有趣但深思之下又顯悲慟的作品。如同魯迅的阿Q一樣,「無知的樂觀」也許是另一種面對殘酷生活的自我保護。嫁豬最愛豬,嫁狗最愛狗的寶貝兒,從沒發覺自己言語的矛盾,只恐慌於生活中沒有人替她指出下一步該怎麼做,即便有機會與學問沾染一點邊,也不過是復誦知識的鸚鵡,甚至因此完全服從於一個孩童的言行。一個有心的意圖往往冒充學問知識囊括人心。一個沒法自主思考的人很容易成為「言語霸凌的幫兇」,「可畏人言尖刀」的一部份,甚至是邪惡意圖的執行者。在312號公路書中,作者在旅途中遇到的家庭計劃人員,對一胎化政策的擁護認同強過自身的母性情感,令人愕然。又如電影「為愛朗讀」中的女主角韓娜,因不識字而對文字有著盲目崇拜的熱情,德國納粹由文字構成的教條政策很輕易的成為她的人生職志,至死不悟。現今中國大陸對邊疆政策除了以經濟誘因攏絡人心,把菁英孩子帶往內地培植的教育政策,更是將邊疆文化導向對內陸政權認同一途。強權的禮物,收與不收有著現實與無奈,強權培養的菁英,將是未來維護母族文化的先行者?或將聽從強權,帶領族人投誠於世界的進步中?

    契訶夫小說與312號公路原是二本風格完全不同的書。由於自己對契訶夫小說的喜愛,讀後盤旋於心中許久,而在閱讀312 號公路時,巧合的貼印其上。又若問我這可貼印其上的想法從何而來?年近五十的朋友們應該可以理解,曾經,那麼相似的一條路,我們就這麼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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