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瑣事煩心,想處裡又無可著力,生活步調有些慵懶倦怠起來。這幾天早晨送女兒到學校後,本著以往有著相同愁緒,把頭埋進沙堆讓事情自己過去的鴕鳥經驗,乾脆把雜事家事丟在一邊,自己窩進房間躲回溫柔大床。通常我會先泡好一大杯咖啡,放在床頭,將兩個枕頭相疊當成靠背,頭靠著枕,抱著書躺在床上,開著冷氣裹著棉被,讓腦袋醒著,讓身體暖著。
當書頁字句抓住了我全部心思,很多煩人的事就被擠出腦袋掉到床下跟我的拖鞋躺在一起,紙頁翻換之間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就過去了。努力創造出來的「無憂時空」,就如我剛剛讀著「父與子」書頁裡的句子:「人人知道,時間有時像鳥一樣地飛著,有時像蛆蟲一樣地爬著,可是倘使一個人連時間究竟過得快還是過得慢也不覺得,他便是最幸福的了。」
 
屠格涅夫的文筆有如女子般的靈透細膩,無論是景物的描繪、角色性格或人文時局的分析都脈理清晰,讓人一目暸然,同樣筆法落於愛情初動時的怦然心跳,面對仰慕對象的手足無措,也字字引人回想舊情初戀,深思久迴。今天早上我沉溺在「父與子」巴札洛夫狂野自大、尖銳挑釁、否定一切的傲慢虛無中,正感到宣洩的快慰。一位靈秀的美麗女子閃進書頁,呀……..妳也叫安娜!同樣沉浸在閱讀、對藝術有著深切嚮往,在陷入愛情前聰敏慧黠的安娜,「妳」…..真像托爾斯泰的安娜呀?﹝註一﹞
 
在一本書裡看見另一本書的相似,常讓我非常開心。那時頓然覺得書成了一間間的小屋,我像隨意破門而入的頑皮孩子,無意中看見兩間屋子用著花色相同的窗帘,或著屋內流動著同首動人的音樂! 心裡偷偷猜測這個屋主與那個屋主有什麼關聯?
 
更早之前,在端木蕻良的「大時代」,我遇到了屠格涅夫另一位鍾愛的女子。「初戀」的女主角季娜伊達化身為中國四O年代科爾沁旗草原的女僕-----靈姨,雖然在兩個不同的時代國度裡,她們卻同樣啟發了作者的初次情懷,同樣被不倫情愛的馬鞭抽打,傷心忍痛。﹝註二﹞
 
林語堂所著,「京華煙雲」中的小紅、木蘭、莫愁、桂姐、曼娘、素雲,莫不是從紅樓走至現代的對位角色。而張愛玲筆下的曹七巧更無庸置疑她的前世今生。﹝註三﹞
 
1992年,童元方寫著:「這兩棟紅磚樓,其實連在一起,是一個樓……原來我與這位瓦柯特教授是一個樓裡的鄰居。這七八年來,不知共同吃了多少次街口的甜圈,共同買過多少畢肯超級市場的菜與水……連去大學教書,我們也是從同一個樓出發,走完全相同的路…..秋天踩同樣的落葉,冬天踏同樣的雪坑…..他去的樓在右邊,我去的樓在左邊……。」﹝註四﹞

1999年,幾米的畫描繪著:「她住在城市郊區的一棟舊公寓大樓裡,每此出門,不管去哪哩,總是習慣性的先向左走。他住在城市郊區的一棟舊公寓大樓裡,每此出門,不管去哪裡,總是習慣性的先向右走…….逗過同一隻黃色小花貓,餵過同一隻流浪狗…….看著同樣的窗景,聞著同樣的氣味走過相同的樹林小徑,踩碎相同的落葉….他還是習慣向右走。她還是習慣向左走。」﹝註五﹞
 
不管這些作品及作者到底有無關聯,在我的幻想邏輯中,書中的人物多麼像活生生的人在不同作者筆下過著面貌相似的生活,又或者轉世投胎重新遇見愛情重過一生,當然最有可能的是,一個作品的精華孕育了另一個作品的誕生!
 
我在四方大床間的胡思亂想,好像有點與眾不同~ 但這常讓我的心情快樂很多!
 
 




註一:兩位安娜指的是屠格涅夫「父與子」裡的安娜‧塞爾格葉夫娜與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屠格涅夫與托爾斯泰都是俄國同時期的作家,兩人來往密切,交際圈也相似,以同一個女子為原型人物,不無可能。當然,這是Rosa 自己的猜想。兩個安娜後來的命運也不同。
 
註二:內容出自端木蕻良的作品集「大時代」,其中一篇短篇小說「初吻」。
註三:曹七巧是張愛玲金鎖記的主角。
註四:節錄自童元方的書「一樣花開」,其中一篇散文「詩在水上,不在山間」
註五:節錄自幾米的繪本「向左走  向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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