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是在中秋之後,那時剛進格子不久,以前所寫一些文章拼命的key in 整理。只會用注音輸入的我,每天拗在電腦前的時間太長,久坐之後腰背肩手都有些僵直難受,之前好不容易復原的肩痛又隱隱作怪。經驗告訴我,得趕快找推拿師傅,藉著鬆筋活絡的推按,也許明天就都好了。



     住家附近的一家中醫診所有專設的推拿師,先掛號看診後,經過電療、紅外線照射,接著讓推拿師傅按摩推壓,當場就會覺得輕鬆不少。幾年前因為學習人形製作,施力不當,引起肩部筋膜發炎,復健了一年多才全好,那時梳頭穿衣都有問題,差點搞成憂鬱,所以現在只要有僵硬酸痛的狀況出現,我就會趕快處裡。

     這位推拿師傅看起來五十多歲,削瘦木訥,言行穿著感覺上屬老式一派,就是那種只過春節、中秋節,聖誕節、情人節跟他完全沾不上邊的人。他在我肩痛時期就已經幫我服務多次,明明知道我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很皮的病人。可是他還是很盡職的把我該注意的事項重複的說給我聽。平常他說的多,我答的少,因為話題不搭,而且我的閩南話說得有點吃力。

     「你腳擱造企….」我總覺得每個醫療人員都有些權威式的術語,這句是他的,用來提醒我因為姿勢不良造成骨架位移,腿已有些長短不一,當然經過他的矯正,自然會回到原位。他知道我怕痛,因為領教過我當場大哭翻臉的場面,不敢太用力,但深層的按壓還是必須,我得忍耐

      那天他邊幫我推壓,又重複說著:冰冷的食物「賣呷」,椅子低過圓凳不可以坐,姿勢不要偏左。我照以往嗯嗯兩聲算是回答。他停了一會兒之後問我:「中秋節放假,你做了些什麼?」總算講到我可以回應的話題了,「我回去娘家跟兄弟姐妹們烤了一次肉,又回去婆家烤一次肉,後來剩下的食材太多,回來又烤了一次肉… 。」終於我講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段話,他安靜不語。我突然覺得他只是想起一個頭,於是開口問他:「你呢,有放假吧?你做了什麼?」幽幽的,覺得手勁也輕了。「我回了一趟員林老家,順道去看了我“到丁ㄟ”〈同居女友〉」突然間提起他自己的愛情,好唐突,還好我的臉放在床頭挖了一個洞的地方,看著地上,不必望著他。

     「噢!回去團圓一下!」為了填補對話裡的空曠,我努力擠出了一句話。「她在廟裡。」「在廟裡……工作嗎?」我開始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荒謬。「中秋前不知怎樣想不開,跳河了…。」我突然覺得脊背發涼,頭殼發熱,窘到極點,四周的空氣自動的凝結起來。「啊…是發生什麼事?」我真想迴避這話題。「常常跟她講,凡是想開一點,唉!聽不進去啦…!警察通知我去認領,好好一個人就沒了…,燒了之後放到廟裡… 這次回去給她燒燒香,聊一聊,像以前那樣。」他透著悲哀的聲音讓人不捨,我的眼眶也濕了,不知道要怎樣安慰這傷心人兒,沒敢再答腔。等到推拿完畢,他也已恢復平靜,就像…以前那樣。

      什麼樣的愛情留不住塵世的歡顏,什麼樣的人生有比失去愛情更大的悲傷?他說出他的在乎了嗎,為什麼沒能努力抓住那雙纖弱的手。

      在聖誕節前想起不過聖誕節的人,就像那天我也以趴著的奇怪的姿勢聽著這段悲傷故事。世上有太多我們無法了解的愛情,有如英雄美人的熊熊烈火,有如常年夫妻的溫溫煤球,有如飄搖人生中仍想維持一分溫度的風中殘燭。而更多的只是單方面劃著火柴,微小的焰花在還沒找到可依附的蕊心之前,便已燃盡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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