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長豆乾－筆聲落地

婆婆的長豆乾

婆家務農，農人總是儉樸殷實，幾乎所有農家都有塊地自種蔬果，老家也不例外。除了大片農田種植稻米外，公婆也在住家附近靠近溝渠的地方闢有菜園，一年四季蔬菜不缺。每次我們回老家，總會帶回許多青菜。帶回的蔬果不易保存，只能往冰箱塞，我家冰箱不僅保鮮室已無處容身，所有層格幾乎都被青菜佔滿。由於以前農事繁忙，公婆為了好管理，菜園只種當季三、四樣葉菜，老爺孩子每天吃同款蔬菜，漸漸煩膩。但是婆婆個性直烈，若帶回來的青菜不夠多，便會叨唸我們無端浪費，並怨嘆我們不體諒她的苦心，她實在是怕外買的青菜不安全。於是在我不忍拒絕之下，我們常常後車箱塞滿，車子發動要走了，婆婆突然想起一樣未拿，往往又提袋大喊追來。

我當然了解她的苦心，只是每回清理冰箱都得丟棄許多枯黃葉菜，心中也是不忍。由於鄰近親友多半外食，贈與左右鄰人後，他們往往又尋物還禮〈我實在很不習慣這樣〉，久了不想造成別人麻煩，便常常對著一堆青菜長嘆。

多年來我們多次與公婆溝通，他們也因年歲漸大體力漸失，繁重農事沒有幫手之下，大片農地開始讓人租種。有了空閒時間，公婆也隨應潮流，菜園裡的種植開始少量多樣。
於是最近我的冰箱便有玉米、冷凍芋頭、大小黃瓜、地瓜葉、空心菜、絲瓜、瓢瓜、苦瓜、茄子、秋葵、長豆…….。

長豆是家裡唯一不減量生產的作物，每到這盛產的季節，公婆便會把吃不完的長豆曬成乾，裝罐後分贈至親好友。我極愛長豆乾與排骨一起熬煮的湯，喝時加點薑絲可以吊出豆乾滲於湯中的深遂甜美，一口咬下有如翻閱舊書一樣的醇甘，褐黃色的豆身讓你忘不了它來自太陽的顧盼，冬天喝時也因此感覺更加溫暖。所以豆子乾是唯一讓我來者不拒的東西，吃光沒了還用彆腳的台語向婆婆討。

這陣子婆婆身體不適，我與老爺常回去探望。老家冰箱裡面滿滿的新鮮長豆，知道公公有心摘下卻無心處裡。看著日漸枯瘦、手臂雙腿也如長豆的婆婆，我隨口問起二十年前就該問的問題：「曬豆子很難嗎？」公婆笑笑：「只要煮滾開水，把豆子切段川燙一下，晒乾就可以了。」我再次回去時，水泥大埕上又曬起了盤盤長豆乾。

就跟以往離開老家時一樣，雖然婆婆現在無力嘮叨追來，我們每次走前還是提了一大袋青菜。今天打開自家冰箱一看，長豆已經累積有量，再不處裡便要腐壞。想想頂樓太陽很大，也許照著公婆說法，也試試把豆子曬乾~

1.長豆洗淨切小段，每段約6公分。